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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遇春——率性而为的“青春写作”

2000-09-13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吴虹飞 我有话说

与二三十年代的“张扬个性”的散文作家一样,梁遇春无疑也是一个“满口荒唐言”,好出惊人之语的性情中人。如他在《春缪集》潇洒的陈词:“在这急景流年的人生里,我愿意高举盛到杯缘的春缪畅饮。”在1926年-1932年不满6年的创作生涯里,他在书斋、课余、闲暇之时撰写了37篇小品文,翻译了二、三十种外国文学作品——如他所说的“聪明的想头,灵活的意思”。温儒敏在《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》写到散文创作时,用的是“印象式的点兵法”:“……鲁迅的冷峻犀利,郭沫若的雄奇豪放,郁达夫的袒露自怜,叶圣陶的平实冷静,废名的古朴朦胧……”数来数去,还少了梁遇春(当然,也许不止少一个梁遇春)。就连梁的朋友废名也说:“……他并没有多大的成绩,他的成绩不大看得见…… 。这几乎是梁遇春的一生的定论。一本《春缪集》,一本《泪与笑》,能为27岁华年早逝的梁遇春赚回多少生前后世名呢?

新文学运动初期的散文小品可谓是“绚烂极了”(朱自清语),正如郁达夫在《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序》中所言:“现代散文之最大特征,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里所表现的个性,比以前的任何散文都来得强……现代的散文,却更有自叙传的色彩了……这一自叙传的色彩是什么呢?就是文学里最可贵的个性的表现。”在郁达夫看来,“个性”是表现在“自叙传”里的,甚至表现为大量的“自我独白”、“内心感受”。与整个五四时期文学创作弥漫的感伤气息并不完全一致,梁遇春的散文多了理性的议论,而少了很多非理性的“自我独白”,恰恰是这一点才使得他的“个性”不容忽视。比起丽尼少年式的伤感纯情,梁则显得更老道智慧一些;比之早期何其芳的《画梦录》的精致雕琢的“诗意”,梁则更显自然;比起俞平伯的古代名士的“雅致”,梁显然更加受到徐志摩的“西式”浪漫的影响;而后者的“浓得化不开”,又使得梁遇春更加潇洒自如。而后世对他的赞赏,无非是赞其才华横溢,文笔潇洒,哀其英年早逝罢了,其真正的文学价值,以及他在文学史上长期被忽视的原因,却无人深究了。

陈子善曾有言,梁遇春和梁实秋等的散文可以说是“学者散文”,事实上梁遇春的散文中更多的是书生气,与后者的老辣醇厚相比,更接近于“青春写作”的范本。“青春写作”是一个含糊的,界定不清的归类,在这里的含义不仅仅是指写作者的年轻,更是指创作过程中特有的风格不成熟,思想尚且庞杂混乱的探索阶段。由于整个文坛散发的伤感气质,散文中的幽默很不多见。鲁迅、以及后来的梁实秋自不必说,林语堂也算一家,但流于刻意,而在梁遇春的早期散文里,幽默的特质已经初见端倪,虽然没有表现出十足的功力和味道来。事实上是,不仅是梁遇春尚且处于一种无法成功整合经验的“青春写作”时期,当时的整个白话文写作也处在一种不成熟的“青春期”中。这个时期往往表现为模仿、矫饰,(这在当时被郁达夫不无自信地总结为“可贵的个性”)而梁遇春也没有逃脱这个窠巢。

作为一个涉世未深,充满朝气的年轻人,梁遇春总是刻意地立论求“新”,视角求“异”。如人们在讨论人生观时,梁遇春则侃侃而谈“人死观”,非要说什么“人生观这把戏,我们玩得可厌了,换个花头吧,大家来建设个好好的人死观。”但凡失恋者都哀其不幸,而梁遇春却潇洒地对自己说“已经过去的爱情,是存在‘时间’的宝库中,决不会丢失的”。身为最高学府的学生,他却让人哭笑不得地规劝大家要偷懒迟起,“别辜负了这一刻千金的‘春朝’”。而他的少年锐气,勇于思考以及热情给人以深刻的印象。在《“还我头来”以及其他》一文中,他敏锐地指出了人云亦云的现状:“他们的态度,观察点总是大同小异———简直是全同无异”,他主张要用自己的头脑独立地思考,推翻所谓“正宗”而不应迷信权威。他甚至揶揄了当时的导师梁启超;“梁启超先生开个书单,那种办法完全是青天白日当街杀人的刽子手行为,”他又意犹未尽地嘲讽了胡适的自以为是:“胡适先生在《现代评论》曾说他治哲学史的方法是推一无二的路,凡同他不同的都会失败……(我)打算舍胡先生的大道而不由,另找个羊肠小径来”。其语气措辞可谓率真直白,一派天真而无城府之气。有时他也不免掉一下书袋,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,更暴露其“青春写作”的特点来。难得的是他年轻而不流于“浪漫”、“伤感”,或者可以追求什么“雅致”,他清醒地思考着,文章的个性跃然而生气勃勃。

由于是“青春写作”,梁遇春总是急于在文中表明自己的观点。如他在《文学与人生》中断然下的定论:“文学同人生中间永久有一层不可穿破的隔膜”,“文学里的世界是比外面的世界有味得多”。由于他平日看书“极其驳杂”,他为文的经验更多是来自书本。叶公超认为“他确实受到了Lamb与Hazilitt的影响,尤其是Lamb那种悲剧幽默(tragichumour)”。他敏锐地指出“他(梁遇春)从书本感觉到的经验似乎比他实际生活中的经验更来得深刻”。书斋中的梁遇春有其可爱率真的一面,另一方面也不免暴露其缺点。如叶公超所说,“作文往往兴到笔流,文字上不免偶有草率的痕迹。”(《泪与笑》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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